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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焦虑,以何释怀?

2024-08-02 来源:二三四教育网

作为一名一岁娃的妈妈,在和朋友交流育儿经验时,我惊讶地发现,身边很多同龄娃的妈妈已经在“鸡娃”的路上走了很远了,而且越走越焦虑。我不禁在思考:家长们对教育的焦虑到底指什么,今天的教育焦虑又为何愈演愈烈呢?

我发现,家长的教育焦虑并没有固定的内容,孩子学习成绩不好、沉迷手机、社交障碍或不健康的生活习惯等皆可成为教育焦虑的缘起。“中等努力‘鸡’不出上等牛娃”“鸡娃只有下限、没有上限”等话语揭示着被困在系统中的家长在行为上的努力钻营,对结果的紧张担忧,以及态度上的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当然还存在着相当一部分家长,孩子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成长问题,但是家长单纯在与其他家庭比较的过程中或身处舆论制造的焦虑氛围中而焦虑。如此看来,家长焦虑的内容各种各样,但他们将关注点都聚焦在孩子的短板方面。这就像有颜值的人怀疑自己的智慧,有智慧的人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样。虽然焦虑的内容各种各样,但背后反映出的目的极其一致。不论是底层人民焦虑自己孩子考不上大学,无法改变命运,还是中产阶层焦虑自己孩子不如父母一辈,阶层下降等,都反映着家长对失败、普通、平凡的恐惧,对向上流动的欲求,以及对考上好学校、找到好工作、占有好资源的渴望。

家长是否应该产生教育焦虑?当然应该。孩子成长过程中会产生各种问题,此时家长必然会产生焦虑情绪,也一定会因当下社会的风险而担心孩子的各方面安全。但真正需要思考的教育焦虑问题并非此种焦虑,而是如果有两所学校,一所是润物细无声地将世界向孩子敞开,但没有名气的学校;另一所是采取严苛的应试教育策略,但升学率有保障的学校。相比之下,我想很多家长还是会选择后者。当家长给孩子报名若干辅导班时,那些明显的、看得见的标签消解不明显的、看不见的真正的意义,这种以学校知名度、以过度竞争为原则的选择逻辑使教育焦虑的本质浮出水面。

教育焦虑,是人们将教育一事看得过分重要,甚至超过了教育本来的意义,连接了其他非教育的价值,由此产生一系列偏差的内卷性教育实践行为与不良情绪。家长让孩子上早教班,并非看重早教班促进孩子的成长,实乃防止孩子掉队;害怕孩子沉迷手机,不是因为电子产品对思维的愚化,而是因为其耽误了学习的时间。

综上种种,家长的教育焦虑究其根本,来源于以下三方面——

第一,资源有限带来的必然竞争。

无论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还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等口号,皆体现着人们对教育竞争的焦灼。其实自人类社会产生以来,人所面对的社会资源便愈发有限,社会资源的有限与人们需求的无限构成持续性矛盾。在无法实现按需分配的情况下,人们始终在抢夺资源,不论物质资源,抑或心智资源。虽然我国高等教育的录取率从1998年的33.86%升至2019年的88.74%,但2020年,我国985高校的录取率为1.9%,211大学的录取率为5.2%。如此残酷的数字让人们断然将高考这件事认定为“一考定终身”,高考考不好便没有退路成了家长们的思维定式。人们更多地关注985、211高校的录取率,是因为就像《爱、金钱和孩子》这本书所提到的,教育回报率越高的地方,越容易出现鸡娃的现象。教育,本应是启发、唤醒、充盈,现在却变成了竞争。家庭教育,本应是陪伴、关爱、引导,现在却变为焦虑。竞争思维的唯一性特点使人们头脑中只有好与不好之分,只有敌对、没有合作,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永远焦虑着。家长盲目地给孩子报辅导班等“鸡娃”行为,与其说是家长在家庭教育中投入的体力与脑力劳动,不如说是一种情绪劳动。

第二,圈层封闭带来的评价标准单一。如果说资源有限给人类带来了必然的竞争,那么上层社会拥有最多资源的家长是否就不存在教育焦虑呢?答案是否定的。《我是个妈妈,我需要铂金包》这本书将美国上东区高学历贵妇妈妈们的焦虑揭示得淋漓尽致。为什么高知、多金的人也会陷入教育焦虑?一方面,欲望无限的人性本能使人从低级需求不断向高级需求迈进;另一方面,圈层文化内部的封闭使这一圈层的专属价值观以闭环形式自我发展,并成为评价内部人员的权力彰显。此时,主观性解释替代了客观性事实,即使孩子已经进入985、211高校,成为百里挑一的优秀人才,但家长还会因其不在北大或清华而远离幸福感与满足感。因为自己所在圈层的孩子均是常青藤名校或世界500强企业的,自己的孩子若各项外显性指标不符合圈层内部主流价值观,则依然被判定为失败者。正因为上层社会家长掌握的资源更多、更优质,孩子随之被认定必须更精英、更优秀。这种情况下,家长的压力可想而知。

第三,外部环境变化与思维模式固化产生的矛盾。自20世纪中后期以来,战乱结束,生产力大幅上升,整个世界都迎来快速发展、欣欣向荣之状态。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拥有大量的机会,上升通道相对宽广,他们的后代也通常比自己生活得更好,形成代际的向上流动。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形成了“付出就有回报”与“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思维定式。但今天,生产力的变革不仅带来科技进步、现代化,也带来了现代性危机与高度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的社会现实。当付出了却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时,人们就会产生自我怀疑,是否自己还可以更努力?如果已经接近努力的极限,便怀疑自身的能力是否够?进而产生焦虑。但殊不知,均衡系统中,不可能每个家庭的下一代都比上一代更好,也不可能每一次付出都有回报,现实一些可以更释怀。

其实,在这场“内卷”“焦虑”的困局中,孩子的教育问题并非学历竞争与资源抢夺的“零和博弈”,改变“竞争叙事”,尊重教育及成长的规律,或许比提供竞争的机会更重要。在探索“另一种教育可能”的道路上,孩子不是产品,而是生命。相比知识、排名,真实生活中,家长与孩子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而非家庭关系中的符号。当家长与孩子一起面对、解决困难,发现某事物的魅力时,家长与孩子均体会到成就感,皆获得成长。在这个过程中,真正重要的是能够更细腻地感知、触碰这丰沛的世界,能够更深层次地洞见事物之本质,能够成熟地理解各种是非善恶等。而要做到这一点,人们就只有以更开放和更包容的心境,而非竞争思维接受一切,这样的内心才可更加平静地欣赏到每一个生命的花开。

(作者系教育学博士,单位系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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