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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苔丝悲剧的心理根源

2022-02-20 来源:二三四教育网
第6卷第2期2004年3月

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ofNortheasternUniversity(SocialScience)Vol.6,No.2Mar.2004文章编号:1008-3758(2004)02-0145-03

试析苔丝悲剧的心理根源

刘 参

(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沈阳 110004)

摘   要:从心理“超我”建构角度分析了哈代笔下女主人公苔丝悲剧的心理根源。由于人的身份不是一个简单的自然存在的称谓,而是一种社会身份的指向,所以在父权秩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背景下,女性社会性别身份的确立必然要通过不断“内化”父权秩序的各种“规训”来完成。苔丝为了获得“作为女人”的社会身份经历了对父权统治秩序的身份认同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她最初失贞的生活经历和最终遵循父权统治秩序建构起来的心理“超我”使得她的悲剧命运成为一种必然。

关 键 词:超我;父权统治秩序;规训;性别身份;社会身份中图分类号:I042   文献标识码:A

小说《苔丝》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著名作家托马斯・哈代最具影响的作品之一,也是他小说创作中最有争议的作品,争议的焦点多集中于这部小说所采用的不同寻常的叙述技巧。维多利亚时期,小说普遍运用所谓“全知全能的叙述者”(omniscientnarrator)的方式来完成故事叙述,即在叙述中描述与评论、感觉与理性、过程与结局是统一的,不会自相矛盾。而哈代则不然,他在《苔丝》这部小说中,采用叙述逻辑的前后矛盾,叙述角度的突然转化,叙述声音的不一致这样一种非传统的独特叙述技巧,为读者解读人物命运及其必然性提供了更多的视角和更广阔的空间。本文拟就苔丝悲剧的心理根源作一分析。

候使用“标准的英语”。这种有区别的交流行为已

经比较隐晦地揭示,苔丝此时已经有意识地遵循某些社会规则,她所受的教育为她未来的社会身份认同历程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在五朔节舞会上,苔丝初次遇到了安吉尔,并很快被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所吸引,但作者并未安排他们走在一起。苔丝属于充满矛盾和偶然的现实世界,她必须帮助经常酗酒的父亲和简单虚荣的母亲支撑他们贫困的家。而且由于她的疏忽,她家中惟一的一匹拉货的老马被邮车撞死,深感内疚的苔丝决定作出补偿,于是去斯托克-德伯家认亲,在这里,苔丝结识了将对她一生造成致命影响的亚历克・德伯。苔丝的这位所谓表兄其实是一个赝品,他的暴发户家庭偷用了古老德伯的姓氏来抬高自己的身份。亚历克本人是一个完全听从本能驱使的人,他下意识地把苔丝比做他买下的一匹烈马,一匹曾踢死过人并险些置亚历克于死地的烈马,作者将亚历克对苔丝的企图通过驾驭那匹烈马的过程给予了暗示。面对亚历克的引诱,苔丝一直处于一种摇摆状态,摇摆于对自己本能冲动的压制和放任之间。但她的防线终于坍塌,而后的一段日子,苔丝作为亚历克的情妇和他生活在一起,并承认她曾经“暂时被德伯的热烈态度蒙蔽”[1]。由此可见,作品中的有关描述有力地打破了苔丝作为被动受害者的形象,这正是哈代的不同凡响,他给读者展现了一个在维多利亚

一、本能冲动与心理倾向的矛盾

哈代的创作生涯处于从维多利亚传统向现代主义的过渡时期,在探询个人心理和女性社会存在状态方面,与他的前辈相比,哈代的洞察更加深入。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可以认为,小说《苔丝》中的女主人公苔丝的悲剧命运始于她的本能冲动与心理倾向的矛盾。故事开始,16岁的苔丝就像“一只装满了感情的容器,还没有阅世经验”[1]。但是教育是人被纳入社会认同体系的途径,此时的苔丝已在“国家学校”接受了6年教育,她与家人说话的时候使用方言,同有身份的人交流的时

收稿日期:2003-11-11

作者简介:刘 参(1971-),女,辽宁沈阳人,东北大学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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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凝聚而成的一个典型形象”[1]。同样,苔丝对安吉尔的感情也不是来自于本能冲动而是升华了的精神依恋,她把安吉尔看成“智慧的化身”,自己灵魂的解救者和引路人,虽然担心曾经的失贞会毁掉她在安吉尔心中的完美形象,可她最终还是时期文学作品中少见的、有着本能冲动的女性形象,从而为悲剧的酿成提供了更深层的依据。苔丝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高昂的代价,小说中写道,苔丝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墙上用醒目的黑体字写出的宗教戒条:“你,的,惩,罚,必,速,来,到”,

“不,可,(奸,淫)”[1]

。前面提到,苔丝是受过教育的,同时存在着遵循社会规则的心理倾向,这些明确的禁条一定会让她意识到她的行为是不可宽恕的,并对可能引出的后果感到不安。但是,这个时候的苔丝由于长期生活在乡村,更习惯根据自然规律来面对自己的命运,她简单地认为失去的贞洁如同季节轮回可以重生,当她找到了一份奶牛场的工作并因此能够远离她耻辱过去的时候,马上又对生活充满了向往,但悲剧已经开始,更激烈的冲突在等待着她。

二、“超我”的建构与心理升华的完成

哈代塑造的苔丝与同时代作家笔下的女性相比有更强的震撼力,其主要原因在于,哈代作品中的女主人公的苦难人生是与父权秩序所界定的女人标准不断“内化”相生相伴的。哈代小说不是“平面化”地揭露和控诉父权统治对女性的压迫和损害,而是更深入地揭露和控诉这种外在的压迫和损害如何通过社会“规训”的各种途径,“内化”为女性心理所认可的社会身份标准,成为完成悲剧人物的“内驱力”,从而使其作品具有更高的悲剧审美价值和社会意义。

社会“规训”的“内化”过程正是心理学阐述的“超我”的建构过程,即社会利用人心理结构发展的规律,通过给良知灌输一种被规训的理想图景,

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自己灵魂的囚徒”[2]

。苔丝在陶勃赛乳牛场的经历,正是她心理的“超我”按照父权统治所界定的女人标准来建构的过程。当苔丝意识到作为女人失贞是她获得社会秩序认可的最大障碍的时候,她首先要摆脱的是“肉体的羁绊”,恰在此时,安吉尔・克莱尔出现了。同作为“雄性化身”的亚历克相反,安吉尔被作者塑造成理性的象征。作为“现代痛苦”的代表,安吉尔一直努力颠覆传统的理念和道德准则,为此违背父亲的意愿,拒绝做一名牧师。但安吉尔的颠覆理念和行动是建立在新秩序缺失的条件之下的,所以这种努力无论对社会还是对他本人都不会带来实质性的变化,他习惯于抽象地看待他所接触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苔丝对于他来说,不是有着主体性、偶然性和多样性特点的血肉之躯,而更像是“一个空灵的女性精华是由全体女

答应了安吉尔的求婚。也就从苔丝把安吉尔看做理想化身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注定了苔丝要放弃个性而倾向安吉尔所代表的父权象征秩序,这就注定了苔丝的悲剧不可逆转。

新婚之夜,苔丝的坦白使安吉尔面对的是一个实在的、道德上有“污点”的苔丝。他对恳请他宽恕的妻子喊出:“哦,苔丝,这个情况是不能说原谅不原谅的!以前的你是一个人,现在的你是另外一个人”[1]。作为“理性化身”的安吉尔,是以父权统治秩序的标准来支配自己的判断和行为的,他不会“在感情上依然迷恋在理智上予以鄙视的女人”[1]。对于安吉尔的冷酷,苔丝仅是一时地觉得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随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承认安吉尔的指责是合理的,并愿意接受他的任何处置。在作品中我们看到了苔丝接受“规训”的心理倾向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想到了通过自杀把安吉尔从这个令他感到羞耻的婚姻中解脱出来,而最终她没有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安吉尔的名声。然而无论是苔丝忠诚的爱,还是她的牺牲精神都不能感动“理性”的安吉尔,于是他们的婚姻随着安吉尔的离去而解体。作者在苔丝与安吉尔感情的发展历程中强调的不是苔丝因失贞付出婚姻破裂的代价,而是苔丝那种主动并坚定不移地使主体存在屈从于统治秩序的心理倾向,正是这种心理倾向不断地构筑着女主人公的心理“超我”,让她更真切更痛苦地认识到失贞将使她最终被挡在社会秩序之外,是一个不被父权统治认可的女人。随着社会道德规范在“超我”中不断强化,不停地监管着她的行为,苔丝在心理升华趋于完成的同时,也在一步步朝向悲剧的终结点走去。

三、最后的代价与悲剧终结的必然

哈代曾在《苔丝》第五版及以后各版的前言中

说:一部小说要探寻的是“内在的必然和真实”[1],为了寻得表象后面的真实,整个叙述必须是极端、强化和极具表现力的。在《苔丝》这部作品中,哈代塑造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男主人公,一个是完全听从本能冲动支配的亚历克・德伯;一个是用理性衡量一切的安吉尔・克莱尔。正是这样两个极端形象的存在,使得女主人公与他们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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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呈两极化发展。也正是通过这种极端化的处理,苔丝“成就为女人”的心路历程才得以彰显。小说写安吉尔离开以后,苔丝依然执着于那份精神之爱,她在不知不觉中使用着安吉尔的语言表达方式,努力地背诵安吉尔所相信的逻辑理论,甚至学唱安吉尔喜欢的歌曲。后来因为父亲去世后家人陷入更加窘迫的困境,苔丝再度回到亚历克身边,这样做使她上述的努力和坚持受到了威胁,苔丝被迫暂时放弃了“精神升华”的努力。但是,由于心理“超我”的在场和不断地“监管”,苔丝对象征秩序的心理倾向不仅没有消失,她内在的良知反而因心理认同进程的中断而不停地折磨和惩罚她,这种折磨和惩罚最终导致苔丝杀死了亚历克。这一后果触目惊心却也合乎逻辑,就像韦恩・博恩斯在他的《哈代七部小说中的肉体与精神》(TheFleshandtheSpiritinSevenHardyNovels)一书中分析的那样:“她对安吉尔的爱是微妙的、精神的,因此是纯洁的;她对亚历克的感情是肉欲的、粗俗的,因此要想擦掉它,只能通过毁灭亚历克的肉体来完成,这样才能还安吉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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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纯洁的妻子”。苔丝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得到了安吉尔的原谅,但她深知安吉尔对她的态度的转变是肤浅而短暂的。这里作者想告诉我们的是,苔丝以生命为代价所做的事情并不单是为了获得安吉尔的宽恕,而是自觉地用行动表现出对安吉尔所代表的维多利亚时代标准女人界定的认同和向往。这种认同和向往的深刻程度,在哈代对下面一个情节的描述中得到了更准确的印证:苔丝在被捕之前请求安吉尔娶自己“纯洁”的妹妹丽莎-路为妻,而且她认为要成为合乎社会规范的女人必须尽早接受“规训”,这竟是即将离开

这个世界的女主人公苔丝的最后反思,以生命为

代价的反思!至此,哈代笔下的苔丝完成了“成就为女人”这一悲剧命运的心路历程。

一部深刻的文学作品会给读者留下很宽阔的思考空间,小说《苔丝》正是这样的一部作品,从探究女性悲剧心理根源的角度,哈代给予我们的启示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西蒙・波伏瓦提出的有关女性存在状态的观点:“女人不是生就的,而是逐渐成就的”。性别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自然存在的称谓,而是一种社会身份的指向。人“生就”的只是生理上的性别差异,而性别的真正确立是要通过社会的身份界定和心理认同的过程才能完成的。可以说这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在父权秩序占统治地位的背景下,女性要获得具有社会性的性别身份,就必须屈从于对男性有利的统治条文,按着父权秩序的要求接受社会“规训”,建构心理“超我”,所以女性的社会性别身份的获得一定是以屈从为代价的。这一事实可以引发我们进一步思考,那就是妇女解放的程度不仅取决于社会变革的深度,同时也依赖于女性独立意识觉醒的程度和社会批判意识的强度,这种思考对研究现代妇女问题同样有益。参考文献:

[1][2][3][4]

托马斯・哈代.苔丝[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8,67,65-66,108,190,201.

FoucaultM.Disciplineandpunish:thebirthoftheprison[M].NewYork:RandomHouse,1970.30.

BurnsW.ThefleshandthespiritinsevenHardynovels[M].BeauvoirSd.Thesecondsex[M].NewYork:Vintage,1973.301.

California:BlueDaylightBooks,2002.138.

[4]

PsychologicalAnalysisonTess‘sTragedy

LIUShen

(ForeignStudiesCollege,NortheasternUniversity,Shenyang110004,China)

Abstract:Basedonpsychoanalytictheoryon“super-ego”construction,thepsychologicalsourceofTess‘stragedyisanalyzed.Sincehuman‘sidentityisnotanaturalexistencebutasocialindicator,thesocialidentityasawomancanonlybeacquiredbyidentifyingwithandinternalizingitsallkindsofdisciplinesinthebackgroundofpatriarchalsociety.Inordertogainheridentityasawoman,Tesshasgonethroughaprocessofaforementionedidentificationandinternalization,inwhichherlossofbodilypurityattheoutsetandthelaterconstructionof“superego”bybecomingsubjectedtothepatriarchalinjunctionsworktogethertotriggerherultimatetragedy.

Keywords:superego;patriarchalorder;discipline;genderedidentity;socialident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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