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就像是一辆行驶于时间轨道上的短途列车,在崎岖坎坷、浑浑噩噩的隧道里穿行二十八年之后,乍见光明,还没来得及喜悦,已将到站。
赵仲明成为列车上最后一位客人。
“还有四个小时。”他把自己关进了黑暗的牢房,靠在那扇我触不到的牢门之上,为我正式开启了死亡倒计时。他似乎是特意跑来欣赏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国者临死前的绝望。如果真是如此,他一定失望了。
“准备好庆贺了?”乍一听到自己的话,甚至都怀疑这股如风吹过破门板窟窿的声音,真的发自我的喉咙,“一群傻瓜庆贺一个傻瓜死去,这应该称作什么,傻瓜节?”
他轻轻跺了跺脚,嘲讽似的说道:“我就知道,你在电视直播里的认罪,果然不是发自真心。死到临头,依然执迷不悟。”
“事到如今,事实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面对着无法改变的结果,我反倒盼着那一刻,能来的快一些。”
赵仲明站在原地挪了挪身子,牢房的地板和铁门都传出沙沙的声音,“我其实很怕死。”他的语气没了嘲讽和傲气,就像是在和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聊着内心的秘密,“那时候,我只要一个人躺在床上,总会思考死亡与睡觉有什么区别,闭上眼之后会不会永远无法醒来,死亡的那一刹那与睡着的刹那是不是相同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以至于本来困倦的我,到最后因为恐惧死亡,连觉也睡不着了。”
“你是在安慰我?”
他冷笑一声,“安慰?你需要么?我只不过触景生情,想起了一些少年往事。”静默了几秒钟,他又说道,“那段时间,正是母亲消失之后的日子。”
“消失?指的是什么?”
“利莫里亚起飞之前,母亲就消失了,据说是留在大陆上对抗敌人,如今,或许早就成了AI枪炮之下的一堆白骨,已经十几年没有消息。”
“那你的父亲呢?”
“据说是战死了。”赵仲明叹了一口气,“在我14岁那年,我收到了父亲的牺牲通知单,他是在印度尼西亚的原始森林中被俘就义的,通知单上说,他死前曾经带领一支游击队,破坏了AI政府在印尼的秘密病毒基地,终止了某种可以瞬间夺取人类生命的纳米病毒的研究。”
“那你父亲真是个英雄。”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我以父亲为傲,周围的的人,也因为父亲的牺牲,对我另眼相看……”他说话的声音仿佛伴随着苦笑,“可是,我却有很多的疑问,直到遇见你,疑问更大。”
“我?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对你们产生如此多的影响。”
对面的黑暗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手仿佛伸进了衣服,然后又抽了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样泛着微微白光的物事,那是一个圆形的,比拇指肚稍微大一圈的金属物体,啪嗒一声,他触发了那东西的机关,它的盖子自动弹开,紧接着,一缕光从那东西中发了出来。
光,一束七彩的光,在我们二人之间彼此交织,很快就创造了一个世界。透过那光芒,我看清了赵仲明的脸,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眼睛里似乎噙着泪。
他的泪滴中,映着一场简单却又神圣的婚礼。年轻的赵德义一身深蓝色的空军军装,他美丽的妻子一袭婚纱拖地,我的父亲母亲坐在婚礼宾客的第一排,与背后的数百人为一对儿新人的结合鼓掌欢呼……
“赵德义是你的父亲?”
他收起了那支赵德义临死前交给我,让我转交他妻子的挂坠,光芒消失了,黑暗再度将我们淹没。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你父亲临死前亲手给我,托我转交你的母亲。”
“父亲牺牲之时,你在场?”
我先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摇完之后,才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你父亲牺牲的时候,我的确在场,可他根本不是在你十四岁之时牺牲的,而是半年前,就在半年前!”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而是冷冷道了一句:“继续。”于是,我把从夸父农场N33上逃离,迫降昆仑双子峰之下,遇见赵德义,到他最后为救我与程雪性命,牺牲在风暴之城之中的经过,简明扼要的讲给了赵仲明。
“我的父亲,是为了救你而死?”
“是的。”
他陡然怒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父亲连自己性命,连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儿子也不顾,却要救你!”他的话语,像是在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我听出了仇恨。
赵仲明才是这里唯一一个,有充足理由恨我的人。
“抱歉……”
他的手指擦过眼眶,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你这骗子,你以为编造一个谎言,我就会相信你?”
“我没必要欺骗你,我距离死亡,只剩四个小时的生命。”
“我知道你是报复我,报复我抓了你,报复我让你的其他人,也惨遭噩运……”
我心中一惊:“他们,新大陆上的其他人,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也没用,毕竟无能为力,你现在唯一应该思考的,就是自己如何稍微心安的死去。”
“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如你方才所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对我很重要。”
他轻叹一口气,“知道了又能怎样……程复,我若是你,就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放下吧,安心赴死。”
“你这样,让我更痛苦。”我解释道,“是我执意回国,如果他们因为我这愚蠢的决定惨遭噩运,那我希望真的有地狱,能让我在死后,于铁火之中偿还我犯下的罪孽。”
“真是个傻瓜……”他口气松了,“所有人都被监禁审查了,而其中一部分人,目前已经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是什么意思?”
“消失了,就如从未来过。”他怕我不懂,“其实新大陆对接到利莫里亚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顶级机密,民众只知道程复,根本不知道与程复一起来的,还有个朴信武,还有个大河原,还有个张颂玲,还有几百个学生,以及数千的士兵与工作人员……”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需要知道——民众无需知道你们的存在,但是难以保证消息的完全保密,可能街头巷尾,依然有着你们的部分传说。”
“其他人呢?朴信武,大河原他们,都安全吗?”
“安全?”赵仲明没懒得详细解释,“在利莫里亚的安慰面前,谈什么其他人的安全?为了全人类的延续,宁可错杀一万,这种自保的方法,相信你并不陌生,人类历史上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我耳畔一阵轰然巨响,虽然身处黑暗,但是泪水已经让黑暗模糊。宁可错杀一万,这就是现在的人类为了苟延残喘的做法,为了生存,难道他们真的已经难以理会是非真相,不用再管人道主义。
“是我害了他们……”我的双手扣进了大腿的肉里,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已经听不清。
“真相总是残忍的,尤其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一支手抚摸在我的后脑,那力道像是在倾诉男人之间难以言说的安慰话语,然而我的身体已经一片麻木,头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无法回应他的慷慨。
赵仲明说:“真相,也是最可贵的,每个人都会死,为了追求真相而死,会让死亡更有意义……”
我头脑一阵剧痛,仿佛灵魂在那一刻从我身体中抽干了,唯留下一具空无意义的躯壳。
圆形是这里的主形状。刑场就是一个足球场大的圆形平台,在平台中心的位置,有一块凸起的圆形银色金属台,那就是行刑台。
行刑台中心,是一块一人高的条状巨石,大约有一吨重,而我就被铁链捆在巨石之上。
现场并没有观众,我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呼喊声,但是屏幕里却切换着观众们的反应,他们有的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有的则啸聚在公共场所。我听不见他们的喊声,但我能感受到那一种血脉贲张的亢奋。
我的脸上,挂着听天由命的颓废,任凭两个穿着银色衣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用刀子划开我胸口的衣服。
他们的面具像是长在了脸上,除了露出眼睛,并没有露出鼻子和嘴巴,但是却能看清他们鼻子与嘴巴的轮廓,所以我推测,这面具或许还有口罩的作用。
我胸口的衣服被划开三十厘米见方的一块,一个银衣人用软刷子蘸了一种透明的黏糊糊的东西在心口的位置涂了两遍,然后便退到一旁。
我身体瑟瑟发抖,眼神迷茫又绝望,只是机械的望着另外一群年轻人走上行刑台来。他们有十六个人,有男有女,也全都戴着那种“面具”,屏幕里主持人介绍说,他们是来自利莫里亚大陆政府、军队、学校等各个部门的复仇代表。
他们排成了两队,面具让他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是每个人的眼神中燃烧着的火焰,仿佛都能把我吞噬。
刚才为我剪开衣服的一位银衣人一招手,排在队伍的第一人便走上前,从银衣人的手中接过一把银色的匕首,银衣人点了点头,便伸手指向我的胸脯。
那人走近了,我才看清她是个女孩,她之前可能没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拿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但我不能确定她是害怕,还是激动。
总之,她没有很多时间犹豫,就像是演练过似的,右手握住匕首柄,迅速的反手直戳,正好命中我的心口。匕首拔出来的一刹那,鲜血如箭喷出,然后她未停歇,迅速又是一刀,两刀,三刀……
我闭上眼睛,已经不忍再看,每插一刀,我仿佛都能听见这世界的一声欢呼。
女孩把匕首交给了银衣人,银衣人向着自己的同伴一点头,另一名银衣人则推过来一台柱状计算机一样的仪器,机器伸出一道软管,软管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水晶头。银衣人握住软管,让水晶头在我已经被戳烂的胸口均匀移动,半分钟之后,皮肤被修复如初。我本来已经耷拉下去的脖颈又有了意识,仿佛睡醒了一般,再次面对第二个人从银衣人手中接过匕首……
十六个人,握着同样一把匕首,将这程序执行了十六次,而我也死了十六次,又活了十六次。
繁琐的过程结束之后,十六个人和两个银衣人退下了圆形的行刑台,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我身后的条状巨石里伸出两道铁锁,铁锁的尽头各有半个圆环,它们像是两条蛇在我的左右招摇蠕动,寻找着我的脖颈,当确定了目标,张开的巨口便咬了过去,在我的颌下顺利会师。
啪嗒一声,两个半环拼接成一个圆环。然后,绑住我腰部的巨石微微一晃,便摆脱了重力的控制,轻飘飘的离开地表的行刑台,缓缓升了上去。巨石带着我飞到了数十米的空中,上方灰蒙蒙天空中伸下来一道铁索,铁索灵巧的与我腰间肚脐上方的锁扣连接在一起。
于是我被铁索拉着,横躺在悬浮的条状巨石上。
重力逐渐恢复,我能感受到了身后巨石下坠的重量,而这重量越来越大,所有的负重全都集中在我脖子上的金属圆环与我腰间的铁索上。
直到,我腰间铁索与身后巨石的连接消失,脖子一紧,巨石就通过脖子上的圆环,吊在了我的身体下方……
我只蹬了两下腿,小小挣扎以示痛苦,肉体便永远没有了回应。死亡,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和睡着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在屏幕里看完了程复绞刑的整个过程,心情麻木至极,他的死亡应该与我没有很大关系,可我却将他死去的过程,反复看了两遍。
程复竟然死了?我忽然觉得好笑,程复死了,那我又是谁?
从床上爬起来,头痛不止,一阵眩晕袭来,这感觉让我想起第一次驾驶飞机之时带给我的那次剧烈的失重。
眼睛习惯性的瞟了一下墙上显示的日程。对了,昨天早上接收到了的第三空军大队109战斗分队的征召命令,要在今天下午去接受最后的政治审查。
想到此处,我心中一阵狂喜。109分队是利莫里亚的英雄番号,七八个月前,还在北大西洋冰岛海域痛揍敌人,取得了利莫里亚十年来最大的空战胜利。申请进入前线战斗编队,是所有军人的梦想,而我今日终于接近了梦想。
只要审查通过,我就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空军战士,而不是整天以巡逻为名,在祖国周围打打从未存发生过的防御战,从军三年,我连敌机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子,什么记性呢!几个月之前,明明还在昆仑双子峰见过敌机,那时候,我和赵德义、程雪等人正在风暴之城中,眼看着AI政府军队袭击了夸父农场N33,就连风暴之城也遭受了他们战机的攻击。
我穿鞋子的时候,瞥见床脚有一片粉红色药片。这个可气的家伙,竟然躲在这里,我捡起这枚正心片,刚准备丢了嘴里,内心却有一股力量制止了我这么做。
看着这枚药片,心中对于利莫里亚原生人的羡慕又涌上心头,这群家伙天生就比我们这些遗留人完美,对于国家的忠诚是与生俱来的,不像我们,体内似乎隐藏着某种怪兽,总是时不时的骚扰我们的精神与肉体,让我们无法完全专心投入到抵抗AI敌人的伟大事业中来。而正心片,则可以帮我们压制内心的怪兽。
遗留人成长到了十四五岁,就会接受政府配给的正心片,而我第一次拿到正心片都已经十六岁了,还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蒙羞的事情,也幸亏负责我成长的监事人发现的早,没有让我对一个女性同学产生的肮脏念头毁了我的一生。
说起来,那种念头与我对张颂玲产生的念头很类似。但是政府告诉我们,那是肮脏的欲望,我服下了正心片之后,还接受了腹部一个简单的手术,从此之后我就很少产生邪念。
而原生人是从来不会有这些想法的,原因就是他们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剪切掉了人类基因中那些不完美的片段,所以他们天生就是完美的人。
我凝视着手中的粉红色药片,忽然想起,我好像很久没有吃正心片,而其他的正心片好像都被我融入了水中,冲进了下水道。
所以这样,我才能对张颂玲产生邪念的?
我大脑又是一阵剧痛,张颂玲……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艘巨大的飞船之上,一个叫赵仲明的年轻人带走了我,送我进入了一个秘密审讯室。
之后,赵仲明所在的小队接到命令,对于新大陆的存在要严格保守秘密,坚决不能向任何民众透露半个字。赵仲明看到新大陆这艘飞船上下来很多人,他们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他很好奇这些人的真正身份,他还看到一些年纪四五十的人,他们或许和自己的父亲赵德义相识……
巧的是,赵仲明有一次去机密事务司办事,无意间见到了一份署名为郭安的人的供词,里面竟然频繁提到赵德义三个字。赵仲明自然知道赵德义是自己父亲的名字,于是便好奇起来……
我穿上鞋子,脑子里幻想着与赵仲明有关的一切,想到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程度。这或许是一种妄想症。
看来,是我对赵仲明过于好奇了,毕竟他是最后一个进入牢房探望我的人,我人生最后一站的风景……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牢房?
不,是我去牢房看望一个人,我还记得自己之前的任务是押送一个政治犯来到机密事务司,但是我却逗留在了牢房之中,趁机溜进了程复的牢房。
程复的牢房……不,我就是程复,我怎么可能溜进自己的牢房,我又不是犯人……那我去看望了谁?我摩挲着那扇铁门,它冰冷且潮湿,牢房内发霉的味道我至今还能想起来。当时,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我知道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我拿出那把偷来的钥匙时候心头生起一股窃喜,我佩服自己的神通广大。
铁锁“啪嗒”,我迅速用手捂住,但那声响在幽暗的地牢之中已经传开,清晰刺耳,我心跳的很快,如果被发现我私下探望一个即将执行绞刑的犯人,这罪过可谓通敌,绝对是思死路一条……
但我为什么要执意去接近牢房中的人呢?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
我摸到了胸口的挂坠。
这挂坠,是我在检查程复的衣物……不,我就是程复……在检查一个犯人的衣服之时,从他的那堆衣物中找到的。是了,当我打开那挂坠,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婚礼,我当时就如触电般震撼……因为房间内没有其他人,我将挂坠藏了下来,但我内心的疑问却是藏不住的。
是了,没错,就是因为这个挂坠,我必须要和牢房中的死刑犯正面对话,他一定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是了,他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来找到我。他好奇父亲的死亡原因,当然,我不知道的是,他对这个国家,对这个社会,已经有了很多的疑问,而父亲牺牲的真正的原因,只是他最大的疑问罢了。
我告诉他的时候,他内心无比震惊,心中的小小火苗,忽然增长成为窜天的巨焰……
这里有太多的疑问了,太多的人消失,太多的人本来昨天还在一起吃饭,转瞬就成为了一个永远逝去的名字。那么多的牺牲,那么多的有去无还,那么多的杳无音信……
利莫里亚,到底怎么了?
大脑又是一阵剧痛。
我怎么了?我……我是程复,我被判了绞刑,我把自己被绞死的全过程看了两遍,可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是我一觉睡糊涂了?
我迅速跑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把冷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希望通过这样减轻我大脑的疼痛与混乱。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我却看见了赵仲明站在我的面前。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他眼睛里血丝漫布,脸上兀自有冷水滑落……
赵仲明年轻帅气的脸棱角分明,两道眉毛充满英气,尤其惹人注意,可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恐惧与疑惑。前两天,他才过完22岁的生日,利莫里亚规定,超过22岁的人,才有资格奔赴前线参加战争。
赵仲明为这一天等待了很久,但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在庆贺生日之时,他心中却想着一位在牢房中的犯人。那个犯人,可以解决他无数的疑问,可是那犯人已经被判了绞刑,第二日就要执行。
赵仲明的所有记忆,我似乎都能想起来。
我擦了擦我与赵仲明之间的玻璃,手上的水,让它的相貌模糊起来。
又一段记忆涌上心头,当我坐在牢房的床上,眼前的黑暗也像这样逐渐模糊,眼睛里的泪水氤氲了悔恨,赵仲明却趁机将一枚纳米芯片拍入了我的后脑。
芯片是一台量子计算机的终断,它迅速扫描了我的大脑结构,并提取了我的大部分记忆,将其转录至量子计算机当中。
当然,赵仲明并不是自己完成了这一切,他还有一位朋友协助他。他提取完我的记忆之后,迅速离开牢房,回到自己家中,在那位朋友的帮助下,他清除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而将我的记忆植入他的大脑之中。
在清除记忆的手术执行之前,他的朋友哭了。
“你之所以活着、存在,就是因为这些记忆让你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可是,你如今却要清除自己的记忆,把自己的大脑让给另一个人,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杀死你又有什么区别?”
“每个人都会死。”他语气无比平静,“但为了追求真相而死,会死得其所……”
我想不起来那位朋友的模样,但我却无比清晰的记得,有一滴泪砸在了赵仲明的手心。
赵仲明将那枚泪滴握在手心,为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追求这件事的真相,你一定比我,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