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泉村是沂蒙腹地一个小山村,迈步脚踏山,出门眼见天。山连山,山套山,山山连环。村里200多户人家分布在东西长10公里、南北宽百余米的峡谷地带。
他离别家乡数载,归来就让全村炸了锅:四婶死了的儿子回来了!死人复活了!
重残卧床生涯使他的性格骤然改变,原有的刚直爽快、勇敢坦诚已经消减殆尽。他变得沉默寡言、抑郁多思。他羞涩、自卑、惧怕别人嘲笑的心理,与身体遭受重残密切相关。
他在任何陌生场所,都极尽所能保持一个完整人的形象。不卸假腿,不摘帽子,不摘墨镜,避免让陌生人感到惊讶。就连吃饭、喝水、穿衣这些生活琐事,他也极想独自一人“秘密”进行。
他双上肢在手腕上方5厘米处截肢,双臂神经剧痛,极难学会自己配戴假腿。他双下肢在膝盖下方7厘米处截除,即使装上假腿,走上十步八步也会因为腿短打弯双双脱落。
他不想让别人窥探他吃饭的“秘密”,他认为那是一种丑态。他知道,假如人们发现他罕见的“猪舔食槽”饮食方式,孱弱的母亲会急出病来,同情怜悯者会竞相争助,猎奇好事者会大肆宣扬。而且,还会越传越离谱。
他负伤截肢以后第一顿“自食”,是用断臂搓掉帽子,推掉墨镜,四肢扑在床上一点儿一点儿地爬到桌边儿,伸嘴叼着碗下压呈半立状态,慢慢地吸食。他的臂碴触扶桌沿儿,伤口末端神经就会剧烈疼痛。因为疼痛,他每一次只能够坚持半分钟左右。
他难过得想哭,想让情感在哭声中迸发。他在床上攒了攒力气,“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暗自骂道:真他娘的笨蛋!连哭一场都不能,这“哑巴”的滋味比哭还要难受。战场上头颅被烧得半熟没有哭,骨肉散架“大搬家”没有哭。现在反倒想哭了?没出息!
他顷刻间来了精神,身立臂摇,不知不觉中站立起来。他感到自己与受伤前一模一样,依然是一位整装待发、威风凛凛的军人。他挺胸立正,抬腿迈步,却“哐当”一声,囫囵个儿从床上栽了下来。想象中的英姿,也一下子被“哐当”没了。
医生判定他最多只能够活三年。可是,他经过六年苦涩煎熬艰难锤炼,不但活了下来,还逐渐做到了生活自理。他在一望无际的艰难中,一寸寸、一点点、一步步,向着生命的亮光挺进。
既然敌人的子弹炮火没有夺取他的生命,他要替牺牲的战友们活着。既然活着,就要活出名堂。随着时光流逝,他的自理能力越来越强。他已经不满足于简单地活着,他生发出强烈的愿望——我要工作!
他挑起村党支部书记的重任,一干就是25年。为着让乡亲们吃饱肚子,过好日子,他竭尽所能,竭尽所有,吃苦受累,不在话下。
他在崎岖的山路上,“站”着走,“跪”着走,“爬”着走。他一般都是晚上行动,因为白天出来怕被人们发现而特殊照顾。他穿着假肢行走山路,经常摔倒,有很多次跌倒滚下山去,摔得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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